第二十九章 雷池水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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代宗年间的大历九年,时任太湖左县县令的林东,筹划修筑花亭湖大坝,首防洪涝,兼顾灌溉。
  这本是善政,但修堤筑坝需依照天时地气,尤其是大型的筑坝工程,更是如此。一般都需要在秋收之后,雨水减少时开始,春耕之前,雨季未到时结束。这样做可以不耽误农时,又是雨水少的季节,是修筑大坝最好的时候。
  但林东这个人好大喜功,刚愎自用,那是也是刚刚到太湖左县上任。为了能在任上得到个“德义有闻”的上善考核评语,他不顾当时已经是初春,就张贴榜文征集民夫,修建这个堤坝。
  乡人都是些布衣,有几个人知道这些玄妙,只知道兴修水利是好事,都群起响应。
  修建这种大坝极好人力物力,一般都是先立三排巨木,用大竹筐装满石块填充在里面,巨木竹筐之间用麻绳固定住。这些弄好后,就需要浇砂土充实缝隙,再在外层裹以泥浆,最后铺上草皮。
  整个筑坝工程量极大,太湖左县全县两万多人,不论男女老少几乎全部参与其中。一直到五月的时候,工程还未结束。那时已经是黄梅天,细雨连连,花亭湖水位一涨再涨,林东心存侥幸,拒不听劝,继续驱使乡人筑坝。
  六月一日寅卯之交,真是深夜,筑坝的匠人多在熟睡,修筑一半的堤坝轰然坍塌,瞬间哀号满地,尸横遍野。
  当时仍在筑坝现场的有五百多人,都在泄洪道旁边歇息,除了九人被大坝东边的西风禅寺僧人所救,得以逃脱大劫外,余者无一生还。
  江凌峰曾祖表成、大祖父江轸、三祖父江明,大曾祖幼成之子江奇、江龙,三曾祖德楷、其子江怀、江毅尽皆殁于此难。
  可怜当时水势湍急,遇难者尸身能被寻回者寥寥无几,江家仅曾祖表成之身得以安葬,其余诸人的墓穴都是衣冠冢。
  那天,江凌峰的祖父江会策及堂祖江前、江源等人正好回家耕种田地,侥幸逃脱一死。太湖江氏一脉才勉强存留下来,但也元气大伤,家中壮劳力十去其九,其时江会策三十有八,江佑刚出生,不满周岁。
  事已发生,本当就此结束了,哪知那林东羞刀难入鞘,顾及面皮官位,竟隐瞒不报此事,不但筑坝一事不就此停止,皇粮赋税更是一点也未减少。
  溃坝时的死难者多为壮劳力,全县的农耕立刻大受影响,加之还要继续修建大坝,一时之间饿死者、累死者、病死者大增。林东还调用家丁、衙役把守道路,严禁乡人逃难,以免为他处所知。
  本来这等大事无论如何都是瞒不过去的,但那林东最善长于欺上瞒下,拉帮结派,他首先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与大批搜刮来的钱财,与相邻各县县令结成攻守同盟,共同将此事隐而不发。
  又利用乡人的无知加以宣传欺骗,竟让很多人认为他是如来再生而崇拜于他。
  他还大力打击对此事抱有同情心,对他所作所为不忿的同僚乡人,迫害致死多人。多方手段之下,竟让他奇迹般的度过了三年的任期,届满后调往他处了。只可怜了太湖人,三四年内横死者百中有七。
  林东任满交接时,面对下任县令邓峰的质询时,只轻飘飘一句“其天灾多也”便将众多冤魂一笔带过。官官相护,邓峰也懒得追究,他继任林东的措施,终究在他任满前将花亭湖大坝建成,也算是代林东有所偿还了。
  江家诸人每到泄洪古道时,都会默默哀悼停留片晌,以悼念先人和诸多死难者。江凌峰默哀良久,想到现在太湖左县,还总是有许多人为林东立碑祭祀,不由得感叹他欺世盗名的功法高超神妙之至,乡里人愚昧无知之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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